看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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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多年以后,母亲才说起,那一次的看望,竟是来作别的。
    我竟不敢去想,倘若那真成了永诀,我该是怎样的懊悔。
    我的母亲,是个守旧的女人,见识不免狭隘,心思也颇有些固执。至少,往昔的她确是如此,和她周遭的女人并无二致。贫苦的日子,把人的心都磨得狭小了,凡事总往最坏处去想。
    记得有一次,她与父亲起了口角,竟要寻短见,喝那农药。她将我拉到床前,涕泪交加,仿佛是在交代后事,嘱咐我日后为人,当如何,不当如何。我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话,竟劝住了她,如今已记不清了。
    母亲又是个极要强的女人。这也怪不得她,她们那一代的女人,多半都是如此。若不强势些,便要挨饿,要受人欺侮。乡里乡亲的,为了一棵树,一抔土,一畦菜,这类鸡毛蒜皮之事,便能争吵不休,到处结下怨隙。
    有一年春天,正值播种,天旱无雨,溪水比往年浅了许多。农人要用水打田,方能下种。我家的田恰在溪边,取水本是方便的。但水流小,上不了水渠,便须筑坝拦水,引水入渠。这本是常理,可在缺水的时节,便会生出许多事端,甚至闹出人命。抢水,便成了家家户户的性命之争。抢不赢的,便只好暗中使坏,在别家的田埂或水渠上,偷偷掘开一道口子。谁若动了自家的水,便是不共戴天之仇,定要斗个你死我活。三叔家的田,恰与我家相邻。一场争斗,便在所难免了。为此,我们两家竟僵持了许多年。幸而小辈们并未被波及,兄弟姐妹的往来,倒也未曾断过。
    母亲也是个苦命的女人。嫁到我们王家不过两年,便和祖父母分了家,独自撑起一个门户。偏巧那几年,外祖母也过世了,她心上又添了一重创伤。父亲终年在外做苦力,寄钱回来养家,家中里里外外,便全由母亲一人扛着。她既要开垦荒地,又要照料我与妹妹,家里还养着两头猪,竟没有一刻得闲。我上高中前,学校离家尚近,每周末还能回家,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。及至上了高中,便只有寒暑假方能归家了。这期间家里倘有什么事,我自然是全然不知的。母亲也从不将糟心事告诉我,哪怕她病得沉重,自己也觉得要活不成了,也还是硬撑着。
    那一年,我正在城里念高中,时值冬末春初,母亲忽然来了,竟寻到了我的宿舍。她说,是亲戚家办喜酒,她来吃酒,顺道看看我。我当时惊喜不已。离家这远,母亲竟还来看我,那一刻,我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。
    说了几句家常,母亲面色便已沉郁,未几便转身走了。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,我恍惚间,竟看见她在抽泣。只当是她一时多愁善感罢了。直到近些年,母亲才道出当年的实情:若非病得沉重,她是断不会进省城的,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顺道看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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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那年今日

    评语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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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acevs 10小时前 山东省青岛市
      小时候写作文可没这么真诚。